岳阳楼区作协‖段华▶湘水余波渡君山〔散文〕

有情黑壳楠

君山,天然植物园。奇花异草漫山遍野,珍稀竹木比比皆是。

更令人称奇叫绝的是君山的草木通人性，懂感情!有感如此,我曾在歌词中写道:人到君山成双对,柳长君山迎风摇。水上鸳鸯追,岸边花枝抱,龙女一支牧羊曲，唱得青藤缠树腰,人间几多相思地,多情最是君山岛!

龙舌山作为“龙口”中的舌，体型不大,传说不少。两株黑壳楠就是“舌”上长出的精彩传奇。它们相依相伴,走过了320多年的坎坷沧桑。

相传这两棵树为清代崇胜寺僧人所植。楠本亚热带地区极为名贵的木材，洞庭湖区有“楠楸樟梓杉”之民谚,可见楠位列当地名木之首。而黑壳楠更,是楠中精品，弥足珍贵! 320多年的风刀雨剑,削砍了这两棵树的几乎所有树干树心，而顽强地活到今天的,是它们的那块饱经风霜的树皮!

让我们走近路边这株黑壳楠,准确地说,这已不成其为树,只能算是半块树皮,一块仅6至8厘米厚度的树壳,难怪人们称之为半边树,空心树,还有人干脆叫它树皮树。就是这半块树皮,却深深扎根于山石缝隙,源源不断地吸取大地母亲的乳汁,并用枝权的手向蓝天托出一片葱茏。它用6米高羸弱的残躯潇洒地在天地间书写生命的奇迹!它用不到8厘米厚而凝聚天地精华的壳皮,形象地诠释了“身残志不残”这句人类社会的豪言壮语!更令人肃然起敬的，是这两棵黑壳楠所承载的大爱大恨。据传,七七事变时,卢沟桥的枪声,似乎震撼了千里之外的君山黑壳楠，一夜之间,两棵树同时枯萎。八年抗战胜利,日本侵略者一纸降 书出芷江，日本中将今井武夫代表侵略者在受降书上签字，中国军人冷欣中将代表政府庄严受降时,君山的两株黑壳楠枯木逢春。还有人传得更为惟妙:冷欣签名时刚写出两点,黑壳楠就长出两根枝杈,当“冷欣”二字写完,刚生出的枝杈上已是绿叶如盖生机勃勃了。

传说还没结束,传奇还有续集。话说上世纪60年代“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黑壳楠再次枯萎。粉碎私人邦后，这两位树中的难兄难弟再次重获生机!

我坚信这不仅仅是个传说，我也坚信植物学家能从自然科学，生命科学的角度对黑壳楠的死而复生现象提供足够的理论支撑，但我更愿意从人文科学的层面来诠释续黑壳楠的情感和精神。我坚信,这两棵树是通人性,有情感，重情义,有气节的树中情圣,木中精灵!它们聚天地之灵气,吸天地之精华，它们与中华民族同荣辱,与共和国共兴衰!

我恭立在黑壳楠的残躯前，聆听着它的枝叶在湖风中絮絮低语,那苍凉而清脆的声音,仿佛在讲述清朝的那些事儿，又像是在控诉日寇的暴行,倾吐胜利后的欢欣!岁月残酷地剜空了它们的主干,但皮壳顽强地撑起绿色的生命!正因为它们没有人类的思维，也就没有了人类那么多的私欲。它们不会像某些聪明玲珑的人那样会“适者生存”,也就不会在大难逼来时摇身变节。它们只懂得感恩大地,拥抱苍天,与生于斯长于斯的这方水土生死与共,血肉相依!它们的庞大而坚强的根系始终支撑着地面上的正义,它们的细胞经年历岁犹为活泼坚韧，它们的枝叶永远为春天歌唱,为秋风舞蹈!

风到君山也温柔，雨到君山也撒娇。人间情岛草木含情名不虚传!如果说“斑竹一枝千滴泪”倾诉的是凄婉缠绵的儿女恋情，那么龙舌山_上黑壳楠撑起的却是感天动地的人间大爱!

泽国君子风

五千亩野生荷花,在七月的阳光下燃烧着激情!无数把荷叶小伞，为团湖捧出五千亩绿荫。铺天盖地,蔚为大观!

团湖眼前的浩浩汤汤是八百里洞庭，团湖背后的浩浩荡荡是万里长江。造物主在大泽和大江隔岸相吻的热唇边上，规划出这么一-颗玲珑剔透灵光四射的比翡翠绿比玛瑙红的宝玉，整个亚洲都瞪圆了嫉妒的红眼:“造物主，你真偏心!凭什么要把全亚洲最大的野生荷花湖泊安排给中国君山?”

造物主是公正的,因为这里有长江洞庭,因为这里有情岛君山。有仙山必有灵水,这湖也应为“君”湖,即君子湖。湖中君子者何物也?莲花也!不信,你们去读读周敦颐男士的《爱莲说》!

感谢这位九百多岁都仍然生命不朽的理学大师,湖湘文化的开山鼻祖之一,独爱莲花的周先生。他老人家为莲花唱响的颂歌，穿越元明清远播非欧美,至今还穿云裂石余音绕梁,“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周敦颐用极省俭的笔墨，抓住莲花的外部特征,神形兼备地开掘其精神内涵,将莲花清丽优美的外表和不染纤尘的品格融为体,让自然美与社会美水乳交融地轻松呈现。随即，周敦颐为自己的论述作出明快结论:“莲，花中君子者也。”

于是,悠悠近千年以来,莲花就寄托了无数有识有志有为之士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崇高理想和洁雅情不。

综上所述，拥有五千亩野生荷花的团湖出自君山,当然是非“君“莫属了!

是的,作为胜景名区，君山确有君子之风,进入野生荷花公园大门,数百盆荷花盆景争奇斗妍,引得不少游人对唾手可及的荷花油然而生非分之想,猜透人们心思的君山人早已用醒目木牌提示:“敬请爱惜荷花,摘取一朵捐款100元!”

这种在各地常见的警示牌上，君山人将常见的“罚款”巧妙地改为“捐”,“罚”字多不够意思?“捐”字何等体面?先礼而后兵,看似谦谦有君子风,但笑容可掬比横眉怒目更难对付，令人不得不为这种恩威并施之举而折服。

一周之前,这里举行了盛大的野生荷花节,我通过荧屏瞻仰了开幕式文艺演出的空前盛况，广场座无虚席,观众分别着红、绿、蓝、白衣帽,每一位着装者坚守着各个方队中自己那-个小方格，每到高潮处皆一齐擎起手中荷花道具，广场观众席场景如身旁团湖一般映日荷花别样红。此时满湖花中君子与湖岸广场万余君子融为一体，那从湖上悠悠吹来的凉风自然成为名副其实的君子之风。

走近昂然矗立湖畔的荷花塔，放眼如火如荼的湖面，再坚强的心脏也要为之超强超速搏动!

如果把人的视野比着一台相机的广角镜，那么，呈现在眼前的湖面根本无法一镜扫尽，只有像摄像.机镜头一样从左至右一百八十甚至更多度缓缓摇过,才能读完团湖的规模。红的鲜艳与绿的波涛从容不迫渐行渐远地从眼前舒展直至接近地平线，那从中轴线延绵至左右两端,挑战着我的视力的能见度。这一站一看，几乎掏空了我腹中库存不多表述规模的词汇:博大、旷远、浩瀚、壮阔、恢弘、铺张、广袤、深邃……浩浩茫茫，洋洋洒洒,蓬蓬勃勃、泼泼辣辣……

定睛细看,团湖呈现予人的还远不止她的规模。更能令人销魂摄魄的是她的成建制的花朵展示出的群体性的火热和娇艳!

先说火热!

流火七月的骄阳本身就是高悬在空中的巨大火球,正是这个火球将热量慷慨地播向团湖,使湖中无数含苞待放的紧裹着花瓣的花蕾，如同听到集结号响一般一齐绽开了笑脸。如果这荷花的笑脸只是一张两张十张八张，那么给你带来的感觉可能是温馨而秀美的，然而当你面前突然绽开上千.上万甚至百万千万张笑脸,那感觉就已远不是温馨秀美,这无数张笑脸掀起红色的热浪,铺天盖地地向你扑来,又像无数亭亭玉立的村姑举起心灯般的火把将你团团围住,让你被突如其来的热情与热烈而欣喜若狂,手足无措!

李泽厚、朱光潜等美学家不止一次地传授“羊大为美”,说明美是需要规模的,然而原本美好的事物放大无数倍,那么这种美感自然就表现为无穷大了!难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佳句如此脍炙人口,盛传不衰,什么东西都奈规模不何,规模就是资本!只有团湖只有中国的团湖,才有如此雄厚的野生荷花的量和质的资本,称雄于亚洲乃至全球!

再说娇艳。

一叶扁舟载着我们一头钻入这连天接地的荷花王国,神马般穿行在疏疏密密的传奇世界,小舟几乎不忍用船底去挤压和摩擦这一柄柄娇艳欲滴的荷花,甚至不忍伤害那一把把绿伞般的荷叶。然而船夫手中无情的竹篙却强硬地撑起，小舟无奈地缓缓行进，显得那么的怜香惜玉，清水轻轻拍击船帮,令人联想起黛玉葬花的忧伤。

当我们的小船蛮横地碾过绿叶红花，我用几分愧疚的目光回望船尾，突然发现那些荷花荷叶顽强地从船底探出身子,倔强地挺起腰肢,借着一阵习习凉风抖一抖身上的水珠,又若无其事地昂然屹立,全当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荷叶仍然是迎风摇摆,尽职尽责地履行其护花神的天职;荷花呢,在那摇头甩去一脸水珠的一瞬,又向我们绽开笑脸,只是比先前多了一些羞涩，一丝幽怨，仿佛在低声嘟哝:“轻一点哟,人家的腰都压痛了!”

此刻我才猛然发现，原来荷花娇艳欲滴的花瓣所包着的,竟然还有不屈的坚韧!

小舟在叶的天地花的世界飒飒穿行，方才我在岸边可望而不可即的隔岸观花感已被船夫的竹篙撑向远处，徜徉在花海中的我们大饱眼福。瞧,这一朵刚刚露出笑脸的半蕾半花粉面含羞地躲在一柄荷叶之下，调皮的湖风不怀好念地撩起那片为她遮羞的荷叶,才使我得以饱览她的丰姿;那半张开的大约七八片花瓣，像是半开半张着的樱桃小口,欲言又止，止而不休。那花瓣的根部是沉思着的殷红,色调渐渐向上逐步明朗，即殷红过渡为大红,继而粉红,直至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大自然不愧为天才化妆师,难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的佳句不胫而走,今天我才是真正拉近审美主体和审美对象的距离，直接领略了“可近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深刻内涵。不是吗,这朵国色天姿,仪态万方的花中君子,连多看几眼都觉得过于奢侈，岂敢去用凡夫俗子的手指去碰一碰高贵的红颜?难怪普渡众生的观世音总是端坐莲台,那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圣花，原本就是圣洁高贵的化身,冰清玉洁的代名词!

映入人们的眼帘的，是绿叶红花，是蓬勃和娇艳。然而当我将目光透视水底,甚至“污泥”之下,，更觉荷花另一种美叫作崇高!

让我们像湖风翻阅荷叶一般，翻开早已被人束之高阁的《尔雅》;“荷,芙蕖,别名芙蓉(作为芙蓉国的臣民,我们更不能数典忘祖!“秋风万里芙蓉国”,“芙蓉国里尽朝晖”就是说的这档子事),“江东呼荷。其茎……其华菡,其实莲,其根……”荷的结构如此之严谨复杂,但我们看到的只有她的“其华菡拟或其实莲”,而他的出身苦寒，她的“良苦用心”我们却寻常看不见往往以致忽略。

这是不能容忍的忽略!荷花出水来自泥土的支持,源于根本的奉献。莲蓬的传奇来自荷花的孕育，源于根本的滋养。她的根本就是深埋湖底，低调淡定,默默奉献的藕。

莲藕是多年生水生植物,每年冬季，表面一-片枯萎败柳的团湖,奉献给人的也是荷花的根本的美。冬天是湖乡人挖藕的季节，偌大的团湖那乌黑泥土所掩埋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粮仓!江面的莲藕醇香可口,既是洞庭湖原生态湖鲜,又是养胃健脾的天然药膳。在那不堪回首的饥荒之年，团湖的莲藕慷慨而忠实地填充着湖乡人的饥肠,青翠欲滴的团湖,让多少几近枯菱的生命重绽绿叶!

蜚声中外的湘莲，更是洞庭三宝之一，既饱口福，又利健康。莲之芯是莲花生生不息的染色体之源，它的辛苦颇具哲学意味,让人联想起“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忠告。

是的,大凡美好的事物,总是一个多元复合的构成,总有一种超越生命的涅槳!大美,来自苦寒,来自根茎,来自霜刀雪剑的严酷,来自最荒僻的沉静,来自默默无声的奉献,来自勃勃向上的坚韧,来自轰轰烈烈的奔放,来自无怨无悔的馈赠.....

感谢周敦颐，为抽象深奥的湖湘文化推出了高洁典雅的形象大使!

周老先生与我们虽远隔近千年，濂溪与团湖也相距数百里,但君住湘江头,我住湘江尾。岳麓书院内那幅由王阊运先生题写的对联，颇能说明这两地之渊源:

吾道南来总是濂溪一脉，

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

大义飞来钟

湖上有湖，山中有山。

湖上湖是洞庭湖心君山岛上那一汪碧水，山中山指君山岛上龙口之中龙舌山。

龙舌之尖,是声播千里的飞来钟。这口钟虽是上世纪70年代铸造的“现代工艺品”,但它铸进君山历史的却是一组威武壮阔的英雄故事，一种耐人寻味,发人深省的哲学思考......

先到实地看看山和钟。这山中之山,小巧玲珑。说它是山,还不如说是一道坝,一堆土。然而正如君山自身一般,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龙舌山顾名思义,位于巨龙口中之舌，龙口指君山东南面临洞庭之扼守君山咽喉之处，一片开阔地两边是龙口之上下腭,也就是说,如果把君山比作一条盘于洞庭湖上的青龙，那么此处就是青龙侧卧水土之，上的龙头，龙舌山，自然就是位于张开大口的龙的两颚之间的高地了。

龙舌山古木参天,是全山的军事哨口,天然的嘹望台。了解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山上的飞来钟了。

让我们登上龙舌走近飞来钟。森森古木的浓荫之下,可见一处原生态木棚, 棚架之上,兀然悬挂的就是飞来钟。此钟高约两米,直径超过一米。浑圆厚重,线条流畅,铁锈斑驳,气宇轩昂。钟身上小篆依稀可辨，“等贵贱,均贫富”。

这六个字，曾被北宋末年著名农民起义领袖钟相杨幺写在义师的大旗上。民不聊生，官逼民反!一时间八百里洞庭不满朝廷之黑暗腐败的农民渔夫追随这六个大字揭竿而起。

而飞来钟,正是杨幺起义的见证,也是岳飞征战洞庭湖的见证。

对于岳飞南征洞庭的种种信息，我从孩提时代开始接受。故乡华容不少地名与岳飞有关,“插旗”“操军”记录的是岳家军旌旗猎猎的浩荡军威,“万庚”则是岳家军囤军粮之所,可见岳武穆先生大有在洞庭安营扎寨不灭杨么不回朝之破釜沉舟的信念决心。

作为精忠报国的一代名将，永垂青史的民族英雄，在金兵铁蹄踏遍宋朝大半金瓯的“最危险的时候”,受“忠君”理念所驱使,从抗金一线移师洞庭,岳飞也因此举被史学界斥责为“镇压农民起义的刽子手”。而囿于当时的历史局限,岳飞从哪儿去弄一台政治上的显微镜和望远镜，哪里会用无产阶级革命理论来指导自己的“革命实践”呢?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效忠朝廷是文官武将的最高行为准则。尽管他面对金兵怒发冲冠，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正当他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气吞万里如虎之际，“圣旨到!”他只能跪地接旨,把矛头对准“湖寇杨幺”。

于是，一场血腥的大激战在八百里洞庭悲壮地上演。

正如当年中国人民解放君第四野战军千里南下摧枯拉朽旗指海南岛，但到了琼州海峡之滨确因不谙水战而不得不强化训练一般，岳家军将士多为北方“旱鸭子”,而杨幺及其义军则多为洞庭渔樵,河湖港汊好战场,浪里白条在水里不怕黑旋风!义军研发的享有专利的海锹船，就是当代军舰的老祖宗,“飞车踏水,行走如飞!”

我们的话题慢慢靠近飞来钟。

传说杨幺在君山扎下营盘，并大兴土木筑寨御敌。杨幺的生存方式与近千年后中国工农红军的军事思想惊人相似，屯垦戍边的理念堪与王震将军比肩!甚至与伟大统帅的“五七指示”十分雷同,“人民解放君是一所大学校。这个大学校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又能从事农副业生产……”这些渔樵农夫拿起镰刀能割稻,操起马刀能打仗,那锋利无比的鱼叉既是渔具又是武器。平日里田间务农湖.上捕鱼芦荡割苇,只要听到警报则紧急集合奋勇杀敌。

这一天大雾锁江湖，天地共混沌,足智多谋的岳飞率领“联合舰队”趁着晨雾包围了杨幺的革命根据地君山岛，而杨幺的义军分布在岛上各处田园专注地劳作。也许他们执行的是按劳取酬分配政策,没有人偷懒耍滑,个个争当“五好社员”,以至于岳家军兵临岛下,也无人察觉。

终于，守候在龙舌山头大树上的嘹望哨兵发现了敌情,但苦于当时军事信息化的程度等于零,哨兵根本无法向遍布满岛.上的义军发出警报。眼看义师将面临全军覆灭，哨兵心急如焚,束手无策。

突然“咣当”一声,哨兵只听见一记金属撞击树干的巨响。定眼一看，一口硕大的铜钟似乎从天而降,神奇地悬挂在龙舌山头一棵古树的虬枝上。

“天助我也”!哨兵大喜过望,连忙用手中马刀或是顺手捡起-块石头,急切地敲响了这口天外飞来钟。

“咚咚咚……”洪钟在君山岛上拉响了迎敌的警报,闻听到集结号的义军迅速操家伙集结，杨幺以大将风度一线指挥，终于在这千钧-发之际靠钟声赢得了转瞬即逝的战机,粉碎了岳家军的一-次围剿。

于是,这口从天而降的铜钟被人称为“飞来钟”。这是流传在洞庭湖边的一种传说,无史料佐证，然而我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上苍有眼,天不灭曹。科学和艺术本身就有其对立的一面,比如二妃墓前的斑竹,娥皇女英为舜帝在苍梧战死而悲痛欲绝泪洒斑竹，这是何等凄美，何等浪漫的爱的绝唱，但在植物保护专家的眼中,那被称为泪痕的竹上斑点是出于一种病虫伤害，这结论实在是大煞风景，推出这种结论的专家真是-点都不够朋友!我们当然选择坚信“斑竹一枝千滴泪”的美学境界,让植保专家绕道君山!

民间传说纷纭不一,也有人说“飞来钟”就是寓意“岳飞来了”,鸣钟报警。此说内涵不深,我对此兴趣不大。还有专家称此钟为百姓集资铸成捐与义师，此说同样说明了“兵民是胜利之本”的朴素真理。

岳阳考古专家陈湘沅治学严谨，对飞来钟的讲解堪称权威。陈称杨幺义师用过的钟为“七宝钟”,为后蜀孟昶所铸,已毁于金兵之手,后来传为飞来钟。置于君山龙舌山上的钟乃南宋咸淳十年(1274) 所铸,距杨幺起义已140年,实为附会。那么现在置于龙舌山钟亭内的铁钟,前文已作说明,不再赘述。

岳飞毕竟是抗金名将,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尽管杨幺凭借泽国天险屡挫岳家军，甚至还有传闻称杨幺曾生擒岳飞，本来完全可以结束岳大人的宝贵生命,但念其抗金有功,杨幺与岳飞作了一番语 重心长的谈话,动员岳飞和义师联手调转枪尖抗击金兵,如西安事变中张学良杨虎城“放虎归山”一般义释岳飞。

莫道草莽英雄不过赳赳武夫，传说中的杨幺深明大义,义薄云天!

杨幺 的“大局意识”换来的是灭顶之灾!愚忠于朝廷的岳飞设下巧计，用芦苇稻草等漂浮物顺流而:下,绞死义师海鳅战船的水下飞轮,并雇请擅长咒骂的高手若干,当风叫骂引杨上钩,致使威名赫赫的农民起义领袖惨死于牛皋之手，波澜壮阔的钟相杨幺起义悲壮谢幕……

有野史记载,杨幺就义后，云梦楚泽无边无际的荻花一夜之间由红变白,为英雄戴孝。从此，人们再没见过红色的荻花。

试想想，洞庭湖洲上铺天盖地的有情苇林一齐举起洁白的“纸幡”,杨幺若是九泉有知,也应感此生无憾了!

岳飞与杨幺的战争，是两个英雄为不同的政治理想而战的悲剧。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

飞来钟啊!飞来钟, 你是会说话的金属,你是道与义的使者!不管是老天爷把你送给杨幺,还是老百姓把你送予义师,都难逃劫难。难怪人们相互送礼忌讳送钟,“送钟”就是“送终”啊!

我伫立在飞来钟下，默默为约旦河西岸祈祷。让我们敲响希望的钟,为杀戮送终,为愚顽送终……

君山飞来钟从刀光剑影中飞来，从历史烟云中飞来,静静地悬挂在我的心头,时隐时现若有若无地发出飘忽不定而又振聋发聩的绝响……